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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翻译]无花果与月①

*仅供爱好者分享。日语练习。欢迎指出错误,但是请注意我并不专业_(:з」∠)_


無花果とムーン 

(日)樱庭一树著

角川文库/2016.7.19购于上海外文书店

导读:追寻哥哥生前模样的少女的不可思议的妄想世界。


那天,当我问起“要去哪里”时,哥哥回过头笑着说“到云上为止”。

那个瞬间是我的所有。时间啊,请停止吧。


一章ぼくのパープル·アイ

第一章我的紫色眼睛


悲伤就像河流一样,我如此想道。根据流经之地,变得时深时浅;尽管有激流的日子,也有平稳的日子。但是,水没有停止流动的时候。悲伤之河流着、流着,不知何时汇成悲伤之大海。那样的话,一定是因为它终于不流了吧。

然而,悲伤之海是什么?

它究竟在哪儿呢。就这样悲伤下去,我们又该何去何从?

你知道吗?


我叫做前岛月夜。

十八岁。

当地高中的三年级生。

身高一百七十一厘米。个头很大对吧。还有就是,嗯,普通吧。

长兄(兄貴)名叫一郎。长我八岁。次兄(お兄ちゃん)是奈落。长我一岁。因为我是被领养的孩子,所以我们本无血缘关系。但是,大家都不在意这件事哦。那两个人都很稳重。

然后,今天——

从早上开始,是我次兄奈落突如其来的葬礼。


*

荒野的正中有一座小镇,从中心将其分割的是四角的商工会议所,一大早,慌张的人群便开始聚集。在此举行葬礼在小镇历史上似乎是极其少见的。小镇边缘被飞舞的沙尘暴侵扰,周围都变得干旱无比,加之对高龄化社会来临的预想(爸爸是这么说的),即使拥有新的葬祭会馆,也被因初夏酷暑而逝世的不幸老人们装满了。出于“年轻人就让让吧”这个理由,哥哥的葬礼被决定在商工会议所。现在是小镇的青年团(而且今年的团长非常讽刺的是前岛奈落,也就是哥哥)张罗夏日祭用品的准备时期,所以这栋二层建筑中,不仅有UFO的纸糊小道具、宇宙人的装扮、店铺将会使用的旗帜,还有巨人孩子的玩具箱,仿佛被打碎似的,散乱一地。

虽然我们全家都感到不知所措,我却没有愤怒的余韵。爸爸是镇民一致认同的好人,因此他努力地忍耐着;长兄一郎则是天才一般的现实主义者,代替靠不住的父亲和义妹独自奋斗着,想要尽可能地把现有条件提升到最好。

我们在匆忙制成的祭坛前并肩而立。

年轻的爸爸前往修学旅行时,出于同情收养了年仅三岁的我。仿佛作为替代,母亲忽然去世,从此之后一直是四人家族。

自昨日开始,变成了三人。又减少了。

祭坛突然倒了下来,兄长慌慌张张地站到前面,用两只手支撑起它。他大学所属橄榄球部,力气很大。我也吓了一大跳,钻到哥哥前方的祭坛下帮忙。

哥哥的棺材像笑了一样,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
明明,已经不会笑了……

今天殡仪社的工作人员也来到了葬祭会馆,将大部分东西都清空了,年轻人因为“信任你们所以拜托啦”而来到这里帮忙,从早上开始一直四处东跑西窜。祭坛更是被他们组合得奇形怪状。同十九岁就去世的哥哥年龄相仿的人们,身着高中制服的西装夹克作为丧服,至少看起来都十分年幼。

正因如此,兄长粗暴地朝着如此打扮的殡仪社的孩子们“啊啊”喊叫,我的背上针尖似的疼痛着。但是现下,如同玩笑一般崩坏的祭坛被我们拼命地支撑着,无论哪边,我都非常恼怒。无论是轻柔地支撑着祭坛的男孩子们,过分威严的兄长,以及……死掉的哥哥也是。

我知道我的神态很可怕。

“喂,你们,祭坛!都说了,喂!”

兄长怒火滔天地大喊,殡仪社的男孩子们被他驱使着,慌忙工作。

其中一个人穿着真的高中制服,窥视着我的脸,不知道是否是注意到了我的瞳色,不可思议地倾斜了一下脑袋。

他张嘴,露出自满的牙齿,轻轻地互相摩擦了一下,然后后退离开。

好不容易把祭坛恢复得接近原状了。唉。我坐到了父亲的邻座上。兄长双手叉腰,站得与花相近。接待好像是别的人在做吧,必须注意偷取香火钱的小偷不可,啊,那边还不错,因为青年团来了的关系吧,能够清晰地听到不断重复的指示。似乎只要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声音,就能使周围的空气冷却下来,我的内心开始想着“不愧是能干的银行人士”。

兄长是本地国立大学的首席毕业生,直接拒绝了专业橄榄球俱乐部的邀请,在银行通勤了三年之久。

在我旁边,作为小学教务主任的爸爸胡乱发着呆,炽热的视线在周遭不停徘徊着。

听闻银行的上司跟同僚大驾光临,哥哥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。

爸爸负责执教的小孩子们口齿不清地喊着“教导主任老师——”,纷纷鱼贯而入。人数不知为何极速增加了。

就连我同班的女性朋友们也跟着进来了,喊出“月夜……”后就哑口无言。

哥哥——奈落前辈,正如我所想,在后辈的女孩子之中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高人气,

在春天毕业之前,奈落还是高中的男性模范生(注释1)。不仅坐拥美貌,身高也很高,性格开朗和蔼。不仅如此,该怎么说呢,出生以来,他便持有怯弱、温暖的目光。从女孩子那里获得了绝大的人气。我被拜托向奈落递交情书的次数数不胜数。

我被发抖的朋友们抱住了肩膀。越过那纤细的臂膀,我看到了祭坛上的照片。

和向这边微笑着的哥哥的照片一下子对上了眼。

穿着老旧T恤的身姿,单手扶着中意的银色自行车。很好的动作。

细长而清秀的眼睛。无懈可击的鼻梁。开朗也好,温柔也好,宛若看透了世间所有幸与不幸的、独特的神态。

我急忙撇开眼神。

(救救我。谁来,救救我……!)

这时,一个纤瘦的小个子男生跑过了走廊,一副习惯了夏日祭混乱气氛的模样。

啊,是高梨前辈。哥哥中学开始的朋友,同时也是担任青年团副团长的人。茶色的刘海微妙的很长,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
他身后是被他带来的哥哥的朋友们。不知为什么有很多单手拿着叮当作响的玩具铃铛(注释2)的人,今天他们也依旧带着那个,在我看来就像奇怪的世纪末预言者在引导信徒。

预言者大大地张开嘴,用“月夜”呼唤我。

“啊,你好……”

我站起身,低下头。

玩具被手激烈地操纵着,叮当作响,发出相称的平板声音。我呆呆地用目光追逐。

“到、到底发生了什么啊!奈落那家伙,昨天还非常精神!我们明明还在这里一起制作了纸糊的道具啊?可是,今天已经,这样……”

高梨前辈提心吊胆地看着祭坛前的柏木棺材。

被装入棺材内的干冰升起缕缕白烟。似乎在那个世界的云上悬浮着。

如果注视得太过入迷,我也会乘着云朵,被远远地带离这个地方似的。

好像无法接近崭新棺椁一步的高梨前辈耗尽了站立的气力。他的两手缓缓下垂,尖锐的铃铛声也,竭尽全力地鸣响着。

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。

“人是这么快就会死亡的生物吗?而且,偏偏是奈(ナラ,奈落的昵称)。那家伙是……就算被杀也不会死一样……”

“那个,那是……”

“月夜,你在奈倒下的时候,在他身边对吧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高梨前辈慢慢地抬起了手。铃铛又一次奏响了。我的肩膀一震,闭上了双眼。

后背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气。

“……这样啊。”

他说道。我微微颔首。

这么一来,反而使我颤抖得无法站起来了。

这样啊。

这么做也会有很严重的时候。

——哥哥天生对坚果过敏。

这件事从过去以来一直人尽皆知。哥哥从孩提时代开始,只是稍微吃了一点点坚果,就会因为呼吸不畅被送入急救医院。发作伴随着胸闷,哥哥会因此翻起白眼,就算只见过那景象一次,绝对无法忘记。一定要说到了什么程度,就是明明与自己不相干,却仿佛一瞬被卷入了他人生死的走马灯,冲击非常强。因此,学校附近的面包屋也好,可丽饼店也好,哥哥都有些漫不经心——本人是满不在乎的,经常不注意这些——要是被坚果过敏的家伙买了商品,店内的爷爷奶奶就会夸张地大声阻止。

“喂!吃了一口就会死掉哦!是想把你爸爸弄哭吗!快点停下!”

每当这时,哥哥就会悠闲地笑起来:“真的啊……啊哈哈哈。”有一次我也在场,跟着他“啊哈哈哈”地笑出了声。

那种时刻的哥哥,看起来很开心地微笑着,但是又稍微带点坏心眼,说着“虽然知道那样做很危险”,“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因为这个死”。一边“啊哈哈哈”地笑着,一边予人一种好像马上就能活到百岁的纯真。

尽管,他死在了昨天。

“月夜,那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,告诉我啊!”

叮铃叮铃,叮铃。

“喂,月夜!”

叮铃,叮铃。

“……喂,你。这不是该向遗属吵闹的时候吧。而且为什么要拿着那么奇怪的东西,不穿丧服,像个笨蛋一样。是没有常识吗?”

将陷入回忆的我唤回来的是长兄那边的客人,阻止了质问我的哥哥的友人们。

好像是表现出了两位兄长不同的个性,两方过来悼念的客人性质截然迥异。兄长职场的同僚或是朋友,尽是些稳重的大人,爸爸和我的客人们也都很安分,让人怀疑是不是扼杀了气息一般鸦雀无声,直截了当地说,只有哥哥的朋友们,是能一眼就看出的轻浮。

完全没有常识。

像笨蛋一样拿着奇怪的东西,喧哗闹事。

确实是这样。

……但是啊,哥哥也有一点这种感觉。怎么说,毕竟是个男孩子啊。乱哄哄的,重视快乐,即使被再三劝阻,也会得寸进尺。

哥哥。

奈落。

高中的模范生。

昨天,忽然去世了的那个男孩子。

我小声地说了一句:“这边!”给高梨前辈领路。话音刚落,哥哥的朋友们松散地垂下双手,一个跟着一个,一个跟着一个,络绎不绝地跟随着我。已经十九岁了,却还是小孩子步行的方法。

我们通过了商工会议所的出口。

外面形似蒸笼,异常炎热。蝉也鸣叫着。啊啊,已经是夏天了。

“那个,高梨前辈……。那个,那个……”

我说。

昨日白天的事情。

蝉鸣的群响变大声了。像耳鸣一样。像发怒一样。不要这么责备我啊,我战栗地想着,阖上眼睛。


注释1:原文アイドル,英文Idol,对啊就是偶像的那个爱抖露。这里不太符合语境,因此做了整改,避免各位的误会。比如“为了拯救暗恋自己的妹妹,一位哥哥站出来,成为偶像——”就太荒唐了。


注释2:原文アメリカンクラッカー,英文American Clarkers,一种玩具,因为在文中仅作铃铛用,故译作铃铛。在中国未曾流行过。



*

——昨日。

稍微在中午之前。

天气很好,比起今天还要好,夏天在镇子里灿烂生辉。暑假前最后的星期日。那是我从坐落于住宅街的家里外出,在镇中心打工途中的事。……啊,但是,那里满是刚刚修建完成的便利店。我想起直到最近为止,这边原本尽是空地。儿时是“大家的游乐场”一类的地方。

毕竟时间还有一点点剩余,实在是太热了,要不要去吃点冰呢,我心血来潮地想道。出了店门,因为冰会融化,我着急地在阴凉处享用完了,话虽如此,太阳令人晕眩的光芒让我望见了一道接近中的银光。

未确认飞行物体。

UFO。

……不对。

那是,哥哥。

这天也一如既往骑着自行车。银色的涂装,细长的山地自行车。大概是发现了我,连停下的声息都没有,他便顺势来到了便利店门口。只是那光彩夺目的眼睛莫名地让我生气。他降下手,抬高另一只手,保持沉默,一言不发地进入店里。

他很快退了出来。

手里拿着一根原味的冰棍。

哥哥在我身旁站着,身体轻轻晃动。

“喂——月夜!”他如此呼唤的时候,我因为生气而完全没有看见。他露出了不如说是羞怯的微笑,倾斜着脑袋询问我“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”。那过分温柔的表情让我也害羞起来。

“去打工之前。嗯……在想事情。”

“我在想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。摆出了很厉害的表情。”

“诶——我吗?”

“嗯。”

哥哥突然之间转移了视线。

“喜欢的人,有吗?”

“诶!没、没有。那种事情,又不是生下来就有的……不对!”

我低下头。

并不是想要隐瞒什么。该怎么说呢,高中三年我和任何人都没有交往。不知道作为男孩子来说,哥哥的能力出众是不是我的不幸。好几次被人告白了,我都因为不明白为什么而歪着头疑惑。啊,有一次,被转校生的男孩子告白了,我说了“好啊没关系”,但他又很快就转走了。

自己喜欢上谁这种事,还没有发生过。

不对,我现在应该思考的是,是被收养的自己未来的进路。这方面更加事关重大……我在高中属于比较认真的班级,成绩不错,能拿到推荐入学的大学有好几所。但是,兄长虽然升学了,但是哥哥却没有,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地发着呆。

等意识到的时候,哥哥的脸以令人惊讶的距离靠近了过来。我想也不想就对上了他的眼睛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好像想问询什么,黑色瞳孔的部分很认真,可是只有眼白的部分如恶作剧似的,是濡湿的。

”那个,哥哥?”

我歪着头,问道。哥哥咬碎了冰,错开视线,慢慢地垂下了头。


“——我有一直想告诉月夜的话。”


“什么?”

我反问道,哥哥却没能回答。

那张,曾经很接近的脸缓缓离我远去了,这么想的那一刻,他的身体像是被投向了夏天晴空那样仰面倒下。哥哥倒在便利店停车场灼热的沥青上,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痉挛起来。因为离开了哥哥纤细的手臂,那辆银色的自行车以慢镜头动作、却很大声的响动,向着便利店的沥青,就这么倒下了。

我见到那可怕的发作是第一次……也是最后一次。真不想再次看到人以那种形态死掉。我发狂一样地哭叫着,便利店打工的人叫来了救护车,还做了在学校保健体育课学到的应急措施,救护车用好像只是在建筑物的一角待机着的速度立刻来到了现场,但是……

已经不行了。


哥哥的时间,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零一个月。

这一切,还尚且是昨天。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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