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连载]醒①
(稍作修改,题材是非现实的现实。有限制词,全文放不上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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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虫横冲直撞。
它似乎把窗帘下摆的光认作了出口,再三尝试闯过去。我伸出手——一掌捉住它——使劲给摁死了。我想,它不一定会死,正如之前我也没能杀死它一样。
室友敲响了门。她较之我,是个高个儿,穿着紫色高跟鞋,灰白的发丝垂下来,但眼睛是棕色。我常说她像个艺术家,实际上她读的是建筑系,算是搭上边了。
“要走了吗?”我问。
”对啊,新的房客晚上过来。”
她看了一眼我的窗户,又说:“大白天的。你刚刚起来?”
“才不是,我在隔离虫子。”
“隔离?”
“一只小虫子,一直飞来飞去,我想知道窗帘能不能挡住它……”
她噗嗤笑了:“也只有你会这样了。”
说完,她就退了出去。
我们的共同话题仅限于窗帘、虫子(因为她不怕蜘蛛)和建筑内部的结构。她的梦想是主持修建高级公寓,一梯两户、指纹解锁的那种,或者上海市中心的大平层、江景房;女主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外语,最好不是英语,老公则是个欧美人,坐享游泳池跟更衣室。我当然不知道于她而言的可能性。我住在城市近郊,成片的老公房。装防盗门的个体户住店里,天花板上开洞,伸出一架梯子,四口人挤在一起。夏日,一家之主在墙角用脸盆装水,擦洗身体。我那时想,多不体面啊!有谁能忍受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洗澡?路人从那个湿淋淋的店主旁边走过,仿佛他从来都是隐形的,而驻足注目他的我,也难免是个怪胎。
室友不以为然地说:“没有人会像住那种地方的。”
明明除了那个黑洞以外,他们无处可去。
我对天花板之上产生了无限的想象。就像梦游奇境的爱丽丝,我是否能通过那个洞,前往从未触及过的王国?
正当我要拉开帘子,那只虫子又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了,在昏暗的室内像一团毛绒绒的光。我急忙去捉它,它便往反方向的门逃窜。
那扇门振动了两下,我的脚步也随之停下。
那只虫子不见了,相对的,室友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“喂,你别睡着啊,新人来了!”
我只好老老实实走出去。
走廊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金属行李箱,挂着卡通熊的名牌。我辨认出模糊不清的英文“Alice”,和+86的手机号。那个女生和室友相对无言,齐刘海显得她年幼,跟室友是气质上的两端。
室友憋出一句:“今后大家要好好相处!在异乡我们中国人团结!”
“这话土得掉渣了。”我说。
“那想必比跑去看红海行动的您是要逼格高一些。”
我想起来了,那次我还是跟室友一起去看的,中国城的Odeon。清场的是个亚裔,英语带口音,告诉我们出口的方位。比较有意思的是,出门就能看到日本商店。
在大多数西方国家,中国、日本、韩国其实没有区别,都属于东方,特征是单眼皮和黑发。不过,中国人不会称自己为“远东”“极东”,相反会把国土放到世界地图正中央。
大国沙文主义!
不能说不是。
我从小看到的地图上,英国和美国都地处左右边缘,倒也没有人跑来抗议。他们居住的地方,大不列颠岛才是地球中心。
室友问:“你会做饭吗?”
新人说:“一点点。”
“这个白痴根本不会。”
室友控诉我。我想起自己平时下厨,颇为不服气。
“那是因为我具有人类的智慧,懂得用烤箱加热速食。”
“等于什么都没做嘛。”
“对不起,我真的很爱工业文明。”
味千拉面早就推出了方便装,餐厅里也只是用热汤过一遍。大家吃的其实是中央厨房配给的定量,因此才又快速又便捷,顾客是牺牲了个性的量产社会人,整个店堂尽是“吸溜”“吸溜”的回响。在日本可能不是,据说女性不太会发出声音。
室友好像说了一些什么,我没有用心去听,唯独记得最后一句“我要去赶飞机了”。
等不及我的反应,她便消失了,徒留我和新人。
新人长着一双看起来很困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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